解放战争那会儿,华北野战军在绥东碰了个硬钉子,让傅作义很是得意了一阵。他觉得自己简直是力挽狂澜的天才,打赢了战场,宣传上自然也不能输。于是,他把自己的心腹大秘阎又文叫来,下了一道命令:“写篇文章,给毛泽东发过去,灭灭他们的威风!”
这可把阎又文给难住了。身为我党深藏不露的地下党员,现在却要提笔痛骂自己的领袖和信仰,这戏该怎么演?然而,当这篇文章真的递到毛主席案头时,主席看完却笑了,还让《解放日报》全文转载,说:“文章写得好,奇文共赏嘛!”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?
阎又文的人生开局,算不上好。他1914年生在山西万荣县一个普通家庭,穷得好几次差点读不成书。为了上学,他白天打工,晚上苦读。好在这人是块料,老师们都挺器重他,时不时接济点衣物钱粮,让他硬是扛了下来。
1933年,阎又文考进了山西大学法学院。当时山西在阎锡山治下,老阎重视教育,搞了奖学金,阎又文这才得以顺利毕业。可刚毕业,七七事变爆发,国难当头,一腔热血的他和同学们直奔延安。
在延安,组织上看他能吃苦,脑子又活,便决定让他去搞地下工作。他被送进陕甘宁边区保安处办的情报侦察干部训练班,成了二期学员,学了一身特工本领。起初任务是让他去马鸿逵部队潜伏,可临行前计划突变。
1938年,倾向抗日的傅作义派人来延安,请求中共派政工人员帮忙。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。组织上当即改变计划,让阎又文利用自己和傅作义是山西老乡的关系,打入其部队。同年九月,经特派员潘纪文介绍,阎又文秘密入党,身份是傅作义部的团政治部主任。
阎又文笔杆子硬,文章写得漂亮,很快就入了傅作义的法眼。1939年,傅作义直接把他调到身边当秘书,兼管宣传,大小事务都离不开他。阎又文几乎成了傅作义的“影子”,傅作义的决策思路,绕开他就没法摸清。
好景不长,国民党很快掀起反共浪潮,蒋介石密电傅作义,要他清除军中的共产党。连戴笠都亲自发电,点名要阎又文去重庆“受训”,明眼人都知道这是有去无回的鸿门宴。
但傅作义顶住了压力,他回电说:“人是我请来的,现在闹掰了,也得把人安全送回去。”他护下了阎又文,因为他信得过这个才华横溢的秘书。就这样,公开身份的共产党员被“礼送出境”,而身份隐蔽的阎又文却留了下来。
问题也随之而来,由于撤离仓促,党组织没来得及和他交接,阎又文就此与组织失去了联系。这一断,就是整整七年。七年里,他从里到外,完全就是一个国民党高级军官的秘书,没人知道他内心深处的煎熬与坚守。
直到1945年抗战胜利,内战阴云渐浓,中央急需傅作义方面的情报。中央社会部派出了经验丰富的地下工作者王玉,任务只有一个:去绥远找到一个叫阎又文的同志。指令特别强调:“七年时间,什么都可能变,他有可能变坏,但必须接触、试探、辨别。”
王玉扮成皮货商人,第一次寻找无果。直到第二年,他才在包头一家餐厅里找到了线索。他和一个身穿国军军服的军官搭话,发现是老乡。巧的是,这人叫薛起禄,是傅作义司令部的机要秘书。通过这条线,王玉终于联系上了阎又文。
一篇骂主席的“奇文”
按照规矩,两人单线联系。整个系统里,知道阎又文身份的只有联络人王玉、上级罗青长和代理社会部部长李克农等极少数高层。阎又文开始源源不断地将傅作义的军力部署、作战计划送出去,为我军避免了重大损失。
就在这时,傅作义在绥远打了胜仗,开头那一幕便发生了。傅作义要他写文章骂毛主席。这道“灵魂拷问”摆在面前,阎又文立刻向王玉汇报。事情太大,一层层上报,最后竟摆在了毛主席和周总理的案头。
两位领导的指示出人意料:这信,必须写!而且要骂得凶、骂得狠,让傅作义那边看了扬眉吐气,放松警惕。有了这颗定心丸,阎又文心里有了底。他一夜未眠,写出了一封给毛泽东的公开信。
1946年9月20日,这封信在傅作义的机关报《奋斗日报》刊登,第二天国民党的《中央日报》就全文转载,标题起得更嚣张:《傅作义电劝毛泽东,希接受教训,放下武器》。信中极尽嘲讽之能事,吹嘘傅作义用兵如神,还假惺惺地表示,只要毛先生参加政府,他自己愿在毛先生手下当个小职员。
电文传到延安,朱老总气得把报纸摔在地上,怒吼:“请将不如激将,人家骂我们!”但毛主席却笑了,指示《解放日报》一字不改地全文刊登,让全军都读读,说这是“奇文共赏”,要战士们记住这个“教训”。
几年后,风水轮流转。1949年初,北平和平解放。阎又文跟随起义的傅作义等人到西柏坡拜会毛主席。一见面,毛主席就看着阎又文,意味深长地说:“阎又文,你的文章写得很好啊!”在场很多人都愣了,以为这是在讽刺,却不知这句“夸奖”背后,藏着多少惊心动魄的过往。
在整个北平和平解放的过程中,阎又文的作用是决定性的。当解放军兵临城下,傅作义在“打、走、和”之间摇摆不定时,他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最信任的阎又文身上。阎又文毫不犹豫地向他分析利弊,劝他为了古都百万生灵和自己的前途,选择起义。
最终,傅作义下定决心。代表他在北平前线,向全世界宣读和平协议的,正是阎又文。他以“华北剿总发言人”的身份,沉稳地为这段历史画上了句号。
起义成功后,阎又文的身份本可以公开,但他没有。组织另有安排,让他继续以“起义将领”的身份,去做其他旧部下的思想工作。这个身份,他一直保留着。1962年,年仅48岁的他因病去世。临终前,他只对妻子留下一句话:“有事,找组织。”
他被安葬在八宝山革命公墓,墓碑上只有一句话:“过去曾为革命做过许多工作”,连入党时间都没写。他的孩子们带着巨大的困惑,找了几十年。直到1993年,时任中央调查部部长的罗青长才向他们揭开了谜底:你们的父亲,1938年就已是我党秘密党员,他为北平和平解放做出了突出贡献。
此时,距离阎又文去世,已经过去了整整31年。有一种忠诚,叫作隐忍。历史无言,但它从不会忘记那些在沉默中奉献一切的英雄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