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张蹲在马路牙子上嘬着烟屁股,眼瞅着对面写字楼里进进出出的金领们。他那件洗得发白的工装裤口袋里,还揣着被退回三次的工伤赔偿申请书。"狗日的,这世道就跟打麻将似的,有人摸清一色,有人净摸白板。"烟头在水泥地上碾出个焦黑的圆点,像极了社保局柜台后头那个永远盖不下来的红章子。
菜市场西头的王婶正跟卖肉的孙胖子较劲。那把剁骨刀往案板上一插,震得电子秤上的猪后腿抖了三抖。"昨儿这肉注没注水你心里没数?"王婶的唾沫星子溅在公平秤的玻璃罩上,"俺家老李在税务局干了三十年,你们这些弯弯绕..."孙胖子手腕一翻,刀背拍在案板上咣当响:"大婶儿,菜场管理处张主任可是我连襟!"旁边挑拣菠菜的退休教师老周扶了扶眼镜,塑料袋里刚称好的青菜突然就轻了二两。
写字楼22层的会议室里,市场部总监林妍把PPT翻到第三十八页。她指甲上那层裸色甲油在投影仪光线下泛着冷光。"根据用户画像分析..."销售总监老陈突然把保温杯往桌上一墩,枸杞茶在杯子里晃出个漩涡:"别整这些虚的!我底下兄弟天天陪客户喝到胃出血,你们调研部就知道在空调房里画饼?"林妍嘴角那抹职业微笑僵了僵,她想起上个月被砍掉的用户调研预算,鼠标在"转化率"那个柱状图上点了又点。
城中村拆迁办的李干事正在巷子口数电线杆。他公文包里那份补偿方案被汗水浸得卷了边,后头跟着的三五个村民,眼神比墙上"拆"字喷漆还扎人。"按国家标准..."李干事话没说完,穿人字拖的黄毛小伙就把电动车横在路中间:"我爷爷那会儿盖房时你们咋不说国家标准?"二楼阳台上传来铁盆砸地的咣当声,晾衣绳上滴水的床单把夕阳切成碎片。
大学副教授老赵盯着电脑屏幕上的论文审稿意见直嘬牙花子。"缺乏理论创新"六个红字像六枚图钉扎在脑门上。他瞥见书架上那本系主任新出的专著,扉页合影里那个秃顶男人搭在领导肩上的手,比目录页的宋体字还显眼。实验室里研二学生小吴正把第十组实验数据往垃圾桶里塞,窗外飘进来的桂花香混着离心机的嗡嗡声,显微镜下的细胞分裂图像忽然模糊成一片。
夜市烧烤摊的浓烟里,城管小马和摊主老刘正在进行第N轮拉锯战。老刘那把用了五年的蒲扇啪地拍在烤架上,火星子溅到小马新发的制服上。"俺闺女明年高考,就指望着..."小马别在肩章上的执法记录仪突然亮了红灯,三米外举着手机直播的网红正把镜头往这边怼。冰啤酒杯壁上的水珠滚下来,在折叠桌上洇出个歪歪扭扭的叹号。
医院走廊里,主治医师老郑把CT片往灯箱上一拍。片子右下角那个阴影像极了他上个月被否决的副主任医师申报材料。"先做个增强扫描..."病床上的老太太突然抓住他白大褂口袋:"郑大夫,俺家老二在卫生局..."老郑钢笔尖在处方笺上顿了顿,药名那一栏的字母突然扭成了心电图。护士站那边传来打印机咯吱咯吱的声响,吐出来的缴费单长得能拖到地上。
证券交易所的大屏幕红绿交错,散户老钱攥着那张交割单,手指头把"亏损62%"那行字都磨出了毛边。大户室里飘出铁观音的香气,穿唐装的秃顶男人正对着手机嚷:"王处长放心,您小舅子那笔..."老钱突然想起二十年前在厂里评高级工时,车间主任桌上也摆着这么个紫砂壶。自动交易终端突然发出刺耳的提示音,屏幕上的K线图跳了跳,变成一地碎玻璃渣似的亮片。
婚介所的红娘周姐正往资料卡上贴照片,手指头上沾的胶水黏住了某上市公司总监的相亲要求。"要体制内、父母有退休金..."她突然听见隔壁格子间传来微信提示音,95后实习生给会员分类的标签明晃晃写着"优质股"和"垃圾债"。墙上的成功案例合影里,某副局长千金婚纱上的水钻亮得刺眼,像极了上周被投诉退款的那位女博士简历上"博士后"三个烫金大字。
暮色里的广场舞音乐突然停了,领舞的宋阿姨握着手机僵成个雕塑。业主群里正在刷屏的业委会选举名单上,物业公司经理侄女的名字赫然在列。她腰间挎着的录音机还在滋滋响,放了一半的《最炫民族风》卡在"悠悠的唱着最炫的民族风"那句,活像三号楼电梯里那个永远修不好的报警按钮。梧桐树上知了叫得正欢,树荫底下乘凉的老头们突然聊起了新搬来的街道办主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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